她被灌软骨散,被人丢进战俘营,夫君在高台冷坐全程围观(完)
发布时间:2025-07-31 18:12 浏览量:2
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苏宁晚被灌下软骨散,浑身筋骨如散架般瘫软,被人像破布一般扔进了战俘营。
战俘营里五千人,污秽不堪,恶臭冲天。
她刚落地,便有几双粗糙的手伸来,撕扯她的衣裳。
“别碰我!”她嘶声喊着,却无力反抗。
一个满脸横肉的蛮族俘虏狞笑着扑上来:“美人儿,轮到你了!”
她挣扎着,指甲在泥地上抓出几道血痕。
可刚爬起一点,又被狠狠拽回泥泞中。
“啊——”她痛叫出声,发簪断裂,青丝散乱。
就在这时,她眼角瞥见营帐一角,金丝檀木榻上,一人斜倚着,衣袍华贵,神情冷淡。
是奚行止。
她的夫君,权倾朝野的淮安侯。
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,眸光幽深,似看戏般望着这一幕。
“奚行止!”她拼尽力气,朝他爬去,素白衣裙染满血污,“你为何……要如此待我?”
奚行止抬眸,目光如冰:“这是你欠玉儿的。”
他声音低沉,却字字如刀。
“她因你而死,这点苦,算什么?”
“算什么?”苏宁晚惨笑,泪水混着血水滑落,“你让我怀孕数十次,又亲手用药、用棍,将孩子一个个打掉……”
“每年苏宁玉的忌日,你逼我在炭火上跳舞,脚底烧得皮开肉绽……”
“如今,你还纵容这些人凌辱我,还要画下来?”
“整整一千日,日日如此,你说……只是‘算什么’?”
她声音颤抖,几乎泣不成声。
奚行止依旧不动声色,指尖摩挲着那枚白玉扳指。
“你可记得,三年前,你穿着大红嫁衣,走进这婚房时,玉儿就吊在梁上。”他缓缓开口,“她临死前说——‘行止哥哥,我来嫁你了。’”
“可你呢?”他冷笑,“你竟还敢活着,还敢穿那嫁衣?”
苏宁晚心头一震,猛地抬头:“那不是我的错!是她自己……她为何要寻死?她从未说过喜欢你!”
“住口!”奚行止骤然厉喝,眼中寒光乍现。
他一挥手,身后百名画师立刻提笔,将眼前惨状一一绘下。
“每一笔,都要画清楚。”他冷声道,“我要她受的每一分苦,都刻进画里,烧给玉儿看。”
苏宁晚浑身发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幼时,奚行止也曾是那个护她周全的人。
那时她在苏府被下人推入池中,浑身湿透,冷得发抖。
是奚行止跳下水,将她抱上岸,当着众人面怒斥:“谁敢动她,便是与我奚家为敌!”
她被父母罚跪荆棘,血流不止。
他带人闯进苏府,一把将她抱起:“谁给的胆子?我要苏家上下,一个都别想好过!”
他还记得她爱吃桂花糕,每月初一都派人送来一盒。
他闻不得花粉,却为她爬上城墙,摘下全城最艳的牡丹。
那时的他,眼里只有她。
可如今,他却亲手将她推入地狱。
“奚行止……”她哽咽着,声音微弱,“你曾说,此生只护我一人……如今,为何要为别人,毁了我?”
奚行止沉默片刻,指尖轻叩檀木榻沿。
“你不懂。”他低语,“玉儿是白月光,你是尘埃。”
“她死的那天,我的心,就跟着她埋了。”
“而你,活着,便是罪。”
苏宁晚怔住,泪水无声滑落。
帐外风沙呼啸,吹得画纸猎猎作响。
百幅画卷上,皆是她被践踏的惨状。
她望着奚行止,那张曾为她笑过、为她怒过的脸,如今冷如寒铁。
她忽然觉得,这一千日的痛,不只是皮肉之苦。
更是心死如灰。
坠入无边黑暗前,苏宁晚耗尽最后一丝气力,唇间逸出一声轻叹:
“奚行止,我们……和离吧。”
那一声,轻如落叶,却似用尽了她此生所有勇气。
三年了,她如执迷于幻梦,守着一纸婚书,守着一个从不曾回眸的男人。
可如今,心死了,梦也碎了。
那些未曾出口的爱意,那些藏在眼底的期盼,她再也不想要了。
奚行止的心,她不要了。
……
再睁眼时,已是寒夜初醒。
烛火摇曳,映着雕花窗棂,她竟回到了侯府旧居。
一抬眼,便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立于窗前。
月白锦袍,银线暗绣,衬得他身姿如松,清冷如霜。
他似将远行,衣袖微动,似有风起。
夕阳余晖洒落肩头,那光,曾是她心头最暖的慰藉。
可此刻,她只觉脊骨生寒,冷意直透肺腑。
她强撑着起身,指尖颤抖,提笔蘸墨,一字一句,写下和离书。
墨迹未干,她声音沙哑,却字字清晰:
“签下此书,你我恩断义绝,各不相欠。”
那人终于回眸,眸光冷冽,如霜雪覆心。
“欠玉儿的血债未清,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本侯劝你,莫再生此妄念。”
话音未落,他袖袍一挥,那纸和离书便如落叶般被扫落。
火光一闪,纸角触到烛焰,瞬间燃起。
火舌舔舐墨字,一如她心,寸寸成灰。
“从今往后,没有本侯之命,你不得踏出侯府半步。”
他转身离去,袍角带风,不留一丝情面。
苏宁晚踉跄跌倒,身下火辣作痛,心更如刀割。
她仰头望着那燃尽的纸灰,眼中血丝密布。
“为何?明明不是我之过,为何要我赎罪?!”
“我何罪之有?!”
她攥紧拳头,指甲深陷掌心,鲜血淋漓。
她不甘!她不服!
……
夜深雪落,寒风刺骨。
她拖着伤躯,循着下水道的暗渠,一寸寸爬出侯府。
污泥沾身,恶臭扑鼻,她却浑然不觉。
只因心中燃着一丝希望——
苏家,她长大的地方。
纵使她非苏家血脉,可二十载养育,总该有些情分。
若爹娘肯为她做主,她便有底气,与奚行止彻底了断!
雪落如絮,风如刀割。
她跌跌撞撞,一步一滑,终于抵达苏府花园外。
刚至墙角,便闻笑语盈盈,暖香扑面。
她心头一热,正欲上前——
却听一声轻唤,如雷贯耳:
“玉儿……”
她浑身一僵,血凝于心。
只见园中灯火通明,暖阁高设,四人围坐,谈笑风生。
苏父、苏母、奚父、奚母。
还有——
苏宁玉!
那个,三年前“病逝”的妹妹!
她竟活生生坐在奚行止身侧,娇笑着挽住他手臂:
“行止哥哥,我回来了,可不能让晚儿知道吧?整日困在府里,我都快闷坏了。”
苏母闻言,眉头一皱,语气冷厉:
“提她作甚?大喜之日,扫什么兴致!那野种,本就不是我苏家血脉,养她不过为替玉儿挡灾罢了。”
她冷笑一声,又道:
“谁料她命硬,反倒耽搁了玉儿与行止的姻缘,真是晦气!”
奚母点头附和,眼中满是算计:
“如今不急着和离,正是要让她尝尽苦头,等她该受的罪受够了,那侯夫人之位,自然该让出来。”
她目光转向奚行止,语带试探:
“行止,你说是也不是?”
奚行止目光温柔,落在苏宁玉脸上,抬手轻抚她发:
“是。玉儿受的苦,我会替她讨回来。”
那一声“是”,如利刃穿心。
苏宁晚立于风雪中,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。
她终于明白——
原来她二十载的温情,不过是场精心编织的骗局。
原来她从未被爱,只是个替身,一个挡灾的棋子。
她踉跄后退,脚下积雪咯吱作响。
可无人听见。
无人在意。
她如幽魂般离开苏府,风雪掩去她的足迹,也掩去她眼角滑落的冰泪。
心,早已碎成齑粉。
雪落无声,宫门巍峨,她立于阶前,身影单薄如纸。
寒风卷起她素色裙裾,发丝凌乱拂面。
不多时,一位身着锦袍、面白无须的公公匆匆迎出,正是刘公公。
“公主?”他声音微颤,眼中含泪,“您……当真下定决心了?”
她缓缓抬眸,目光穿过飞雪,落在宫门深处。
“我要回宫。”
半月前,刘公公亲至她居所,言明她是先帝流落民间的遗孤,乃正统皇嗣血脉。
那时,她只问了一句:“若我归宫,奚行止可随我入朝为官?”
刘公公摇头:“驸马不得干政,祖制如此。”
她便默然。
她知奚行止心高气傲,岂甘做一介闲散驸马,终老于深宅?
为他,她曾甘愿舍天家荣华,守这侯府烟火。
可如今,她终于明白——
情若不成,荣华亦是虚妄;梦既已碎,何苦自缚?
刘公公闻她应允,喜极而泣,颤声道:
“奴才即刻入宫面圣!五日后,内务府设仪仗,恭迎公主归位!”
雪花簌簌,转眼铺满长街,天地素裹。
她深一脚浅一脚踏雪而行,鞋履湿冷,心却渐冷。
终究,还是走回了淮阳侯府。
就让她用这五日,与过往,与痴念,一一作别。
那年大婚,她一身红妆,满心欢喜,将所有情意都带进了这侯门。
她曾以为,此生便可与他共度春秋,白首不离。
如今想来,不过是一场痴人说梦。
回到院中,她闭门独坐,烛火摇曳。
她取出那只银铃铛,铃身微凉,上面刻着她与他并肩的小像。
那是她亲手所刻,夜夜摩挲,如见其人。
“你说过,这铃声清越,如风过林。”她低语,“可你听了几回?”
她将铃铛投入火盆,火舌瞬间吞没那点银光。
接着是那一千八百二十五封书信。
每一封,皆是她于春寒料峭、秋雨连绵时所写。
字字含情,句句牵念。
“行止,今日花开,我独坐庭前,忆你少年风姿……”
“行止,听闻你腿伤未愈,我跪求神医三日,终得灵药一丸……”
信纸在火中蜷曲,化作灰蝶飞舞。
她眼眶发酸,却未落泪。
最后,是那枚灵药。
她曾为他跪断双膝,只为换他安康。
如今药未用,她也不再需要。
尽数焚之。
翌日,天光微明,她策马出城,直赴皇家猎场。
猎场荒寂,唯有松林萧萧。
她行至林深处,一座小木屋静立雪中。
那是她每年春猎时,悄悄所建。
奚行止不知,自他入宫伴读,五年间,她年年此时来此。
只为远远望他一眼,哪怕只是背影。
她曾幻想,有朝一日,携他至此,燃一炉暖火,说尽衷肠。
“行止,你看,这林间飞鸟,可似当年我们共读的诗中所言?”
“行止,我等你,已等了五年……”
可如今,她只觉可笑。
她取火折,点燃木屋。
火势渐起,浓烟滚滚。
横梁轰然倒塌,火星四溅。
她立于风雪中,望着那燃烧的旧梦,心似空谷。
可她未哭,也未留。
转身,离去,一步未停。
回府时,天色已暮。
刚入角门,便闻内院传来娇声软语。
“行止哥哥~这枚印章雕工精致,玉儿一眼就爱上了,你送我可好?”
是苏宁玉,她庶妹,正攥着奚行止衣袖,撒娇不休。
奚行止竟未避嫌,反含笑凝视她:“你喜欢,拿去便是。侯府之物,只要你想要,何须开口?”
他边说,边将那枚玉印递出。
苏宁晚瞳孔骤缩——
那是侯府主母的私印!象征内宅权柄!
她婚后曾无意触碰,奚行止当场翻脸:
“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,也配碰这印?侯府规矩,岂容你轻慢!”
从此,此印高悬祠堂,她不得近前。
如今,他却轻易赠予他人!
她立于廊下,指尖冰凉。
正欲转身离去,奚行止却已察觉,冷声喝道:
“苏宁晚!玉儿远归,你身为嫡姐,不迎不笑,反倒面色阴沉,是何道理?”
苏宁晚脚步微顿,却并未回头,只留下一缕清冷之声:“谁在看,便是做给谁瞧的。”
“若非你当初嫁我,玉儿何至于悬梁自尽?”奚行止声如寒铁,字字剜心。
“你若有半分良知,便该跪在她灵前,磕头谢罪!”
苏宁晚十指骤收,指甲深陷掌心,痛意自血肉中泛起。
她蓦然转身,眸光如刃,直刺奚行止眼底:“皇上赐婚,圣旨难违,我何罪之有?你叫我向谁道歉?”
奚行止眸色一沉,眉间戾气翻涌,似有雷霆将至。
一旁的苏宁玉轻扯他衣袖,眼波含泪,声若游丝:“行止哥哥,莫要怪晚儿……是我命薄福浅,配不上你。”
她垂首哽咽:“当年我一心痴念,才做出那等糊涂事,原是我贪恋你的情,才……才逼得自己走上绝路。”
奚行止神色骤缓,抬手轻抚她发鬓,语气温柔得近乎溺爱:“你何错之有?是我来迟一步,未能护你周全。”
他揽她入怀,力道极紧,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:“你若闷了,我便为你清了护城河,命巡防营沿岸点灯,百盏千盏,只照你一人归途。”
“这是命令,你只管安心,有我在,谁也不能再伤你分毫。”
言罢,他拂袖起身,亲自去点兵调马,命人备车驾灯。
苏宁晚立于庭中,心口如被巨石压住,几乎喘不过气。
她记得从前,即便奚行止待她再好,也从未如此逾矩。
清河禁游,擅调巡防,皆是重罪。
可他如今,竟为苏宁玉一人,甘冒大不韪!
她指尖微颤,终是低叹一声:“罢了……他如何,已与我无关。”
她抬眸望向苏宁玉,唇边浮起一丝苦笑。
曾几何时,她亦唤她一声“姐姐”,手足情深,姐妹相称。
如今相对,却如陌路,只剩沉默。
正欲转身离去,忽闻身后传来怯怯一声:“晚儿!”
苏宁玉立在廊下,面色苍白,指尖微抖:“我……我方才经过那间院子,就是……就是我上吊的地方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她眼含泪光,声音发颤:“如今我身份尴尬,不敢乱走,侯府路又生疏……你……你可愿带我去寻行止哥哥吗?”
苏宁晚本欲拒绝,话到唇边,却见她眼中泪光闪烁,似真有几分惊惧。
她心头一软,终是轻道:“罢了,我带你去。”
她暗想:纵然后来她心机深沉,可当年,她确曾真心待我。
二人穿庭过院,寻遍各处,却不见奚行止踪影。
苏宁晚步履渐沉,倦意上涌,正欲开口告辞。
却觉身后气息微动——
她猛然回首,只见苏宁玉已悄然绕至她身后,立于荷花池畔。
方才的怯弱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,是一双淬了毒般的眼睛。
“姐姐,这池水清冷,你可愿下去走一遭?”苏宁玉冷笑。
话音未落,她猛力一推!
苏宁晚猝不及防,身子一倾,天旋地转。
蓝空、树影、池面,急速逼近。
生死刹那,她伸手一抓——
恰好扯住苏宁玉抛下的那条素色披帛!
“扑通!”
水花四溅,她重重坠入池中,寒意刺骨,衣衫尽湿。
她挣扎扑腾,终于攀上岸边,浑身湿透,发丝贴面,狼狈不堪。
抬眼望去——
只见苏宁玉已将那条披帛绕上脖颈,双手紧抓,状若挣扎。
她双目含泪,声音凄厉:“晚儿!你要杀我吗?你竟要亲手勒死我?”
“救命!侯爷!救我啊——”
脚步声急促传来。
奚行止疾步而至,见此情景,双目赤红,怒吼如雷:
“苏宁晚!你竟敢再害玉儿!上次未遂,如今竟敢当众行凶?”
他冲上前,将苏宁玉紧紧护在怀中。
“我没有。”
苏宁晚声音发颤,指尖冰凉,几乎站不稳。
她望着眼前冷面如霜的奚行止,心头一紧,脱口而出:“侯爷明鉴,此事下人皆知,您若不信,大可传他们来问……”
“本侯亲眼所见,你还敢狡辩?”奚行止眸色森寒,声音如铁石砸地,“来人——将苏宁晚押入蛇坑,让她好好思过!”
话音未落,两名黑衣侍卫已上前架住她双臂。
苏宁晚挣扎着,泪光微闪:“奚行止!你我成婚三年,我何曾有过半分逾矩?你竟信那等无稽之谈,将我推入蛇坑?”
“闭嘴!”他怒喝一声,目光如刀,“你既不知错,便去与蛇为伴,好好反省!”
地牢铁门“轰”然落下,沉重的锁链缠绕而上,隔绝了最后一缕天光。
黑暗如潮水般涌来。
蛇坑深处,阴湿腥臭扑面而来,窸窣之声不绝于耳,无数幽绿蛇瞳在暗处闪烁,如鬼火般游移。
苏宁晚幼时曾被毒蛇咬过,险些丧命,自此畏蛇如魔。此刻她瑟缩于吊笼一角,浑身抖如秋叶,连呼吸都屏得极轻。
她喃喃自语:“奚行止……你怎敢……你怎敢如此待我……”
记忆如针,刺入心扉。
他曾执她手,立于月下,眸光温润:“晚儿,我以奚家世子之名起誓,此生绝不让任何蛇虫近你身侧半步。”
可如今,亲手将她推入蛇窟的,正是那个许下誓言的人。
心若变了,誓言不过一句笑话。
一夜漫长,如在地狱煎熬。
她数着每一次蛇尾扫过吊笼的声响,数着每一次自己心跳的颤抖。
她曾哭喊:“行止!我知错了!求你放我出去!”
无人应答。
只有蛇信吞吐,嘶鸣如泣。
直到天光微亮,地牢铁门“吱呀”开启,一道刺目晨光劈入黑暗。
她眯眼望去,是奚行止的亲卫立于门口,面无表情。
“侯爷有令。”那人声音冷淡,“若再有下次,苏小姐那些私藏画稿,便会贴满京城每一条街巷。”
苏宁晚浑身一震,瞳孔骤缩。
那些画……是她年少时偷偷绘下的山水小景,曾被奚行止笑称“闺中戏笔”,如今竟成了威胁她的把柄?
她咬破唇角,强撑着从吊笼爬出,指甲在石阶上刮出血痕。
不会再有下次了。
她在心中默念。
奚行止,你既不念旧情,我亦不必再守痴心。
回到院中,她命婢女烧水净身,换了身素净月白裙衫。
刚梳洗完毕,门外小厮来报:“苏姑娘回来了,侯爷在前院设洗尘宴,特命小姐即刻前往。”
苏宁晚冷笑:“她回来了?倒真是时候。”
婢女低声劝:“小姐,若不去,只怕侯爷又动怒……”
她指尖掐入掌心,终是起身:“走吧。”
前院灯火通明,丝竹盈耳。
她踏进厅堂那一刻,心口如被重锤击中。
苏宁玉身着绯红织金锦裙,云鬓高挽,头戴那枚红宝石头面,珠光流转,艳光四射。
那头面,是奚行止去年亲征北境,深入敌阵六十余里,身陷埋伏,浴血夺回的战利品。
他曾亲手为她戴上,说:“此物只配晚儿一人。”
如今,却在苏宁玉发间熠熠生辉。
更刺目的是,苏宁玉与奚行止并肩而坐主位,言笑晏晏,宛如一对璧人。
苏宁晚立于阶下,声音清冷:“既是为她洗尘,唤我来作甚?”
奚行止抬眼,语气淡漠:“你是侯府主母,岂能缺席?”
“主母?”她轻笑,眼底泛起血丝,“那我该坐何处?与她并肩,还是跪于阶前?”
“坐下。”他指了指下首末位,“莫要失态。”
她环视四周,那些自幼相识的世家子弟,有的低头避视,有的掩袖轻笑,更有甚者,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苍白脸上,满是讥诮。
奚行止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。
无非是,他并不在意她被人指指点点罢了。
思及此,苏宁晚苦涩一笑,想离开,又觉得此刻离席必定会激怒奚行止,怕再被扔进蛇坑,终究默然落了座。
席间觥筹交错,酒过三巡,不知是谁提起边疆战事,话锋一转,竟牵出一桩桩旧日军情。
苏宁晚执壶斟酒,指尖微颤,却仍稳稳将杯中酒满上。
她陪在奚行止身边三载,边关烽火、密令往来,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亲眼所见?
她轻声道:“敌军左翼粮道断后,其势必乱,此乃良机。”
话音未落,苏宁玉便冷笑出声:“良机?你懂什么良机!挑拨离间,诱敌内乱,此等下作手段,岂是正人君子所为?”
苏宁晚抬眸,目光清冷:“兵不厌诈,若能少死一人,何惧手段?”
“少死一人?”苏宁玉嗤笑,“你不过想逞口舌之快罢了,侯爷用兵如神,何须你来指点?”
席间众人面面相觑,有人低声议论:“苏二小姐才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,这苏宁玉一再顶撞,侯爷怎的不言语一句?”
奚行止端坐主位,神色不动,只执杯轻啜,仿佛未闻。
苏宁晚心头一涩,三年来,她早已习惯这般冷眼旁观。
可今日,她不愿再忍。
她缓缓起身,目光直视苏宁玉:“你说手段卑劣,那你又为何在我与侯爷之间横插一脚?”
“当年你‘死’了,如今却从土里爬出来,招摇过市。若非我今日在此,旁人怕是要以为,你才是侯府正妻了。”
“苏宁晚!”奚行止猛然拍案,声如惊雷,“你给本侯住口!”
苏宁晚却不退反进,唇角扬起一抹讥笑:“我偏不!”
她环视四周,声音清越:“你们二人情深义重,早该昭告天下。我自会退让,何须演一出‘自尽’的戏码,好寻由头来折辱我?”
“你——”苏宁玉指尖发白,猛地站起,泪如雨下,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?!”
她泪眼朦胧地望向奚行止:“行止哥哥,我早就说过,我心悦你,若非她横刀夺爱,我怎会心灰意冷,以死明志?”
“如今我活过来了,难道也是罪过?若爱你是错,那我再去死便是!”
言罢,她掩面奔出厅堂,身影踉跄,哭声渐远。
奚行止怒极,眸中寒光迸射:“玉儿终究是你姐姐,你竟如此狠毒,非要逼她再死一次才甘心?”
苏宁晚立于堂中,衣袖轻颤,却仰头一笑:“她想死想活,是她自己的命,与我何干?”
她声音轻缓,却字字如冰:“侯爷若觉得我罪该万死,大可休书一封,何必用这般手段折辱?”
奚行止怔住,随即拂袖而去:“你不必多言,我信她,不信你。”
苏宁晚静立原地,目送他背影远去,眸光如死水,不起半分波澜。
翌日清晨,天光微亮。
苏宁晚是被窗外下人们的窃语惊醒的。
“听说了吗?京城每个世家公子,都收到了夫人的画像……”
“什么画像?莫不是胡说!”
“千真万确!前几日夫人在战俘营,被五千战俘……啧啧,不堪入目啊!”
“天啊,难怪侯爷昨夜动怒,原来……”
苏宁晚只觉天旋地转,耳中嗡鸣如雷。
她跌跌撞撞起身,素手紧攥帷帐,指尖泛白。
那些画……只有奚行止见过。
只有他,有她的画像。
她踉跄奔至书房,推门而入,声音破碎如秋叶:“是你……是你将画送出去的?”
奚行止正执笔批阅军报,头也未抬:“你昨夜当众羞辱玉儿,本侯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,又有何不可?”
他抬眸,目光如刀:“这些画,已传遍京城。若你不想它们继续流散……”
他冷笑一声,将一叠画卷掷于她脚边:“便亲自上门,求他们一张张烧了。”
苏宁晚浑身剧颤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血珠渗出。
奚行止转身离去,衣袂拂过青石阶,未留片语。
门外忽传来苏宁玉娇滴滴的哭声,如丝如缕,缠人心肠:“行止哥哥,晚儿她……当真不肯原谅我么?我何曾想过夺她所爱?只因姐妹情深,见她误入歧途,才不得已告之于你。你我自幼相识,她这般冤我,心口如刀绞啊……”
“莫哭。”奚行止声音低缓,似有安抚,“她已受罚,往后不敢再错待你。”
脚步声渐远,话语隐没于风中。
屋内,苏宁晚立于窗前,指尖掐入掌心,冷汗浸透中衣。
她仿佛又见那日——画师执笔,将她最不堪的梦魇绘于纸上:她跪在雪地,发丝散乱,泪痕斑驳,身后是奚行止冷漠的背影。
那些画,一张张如刀,割开她的皮肉,剜出她的魂魄。
她记起昔日诗会,柴房之内,几个纨绔欲行不轨。
她挣扎呼救,无人应答。
忽闻门开,一道玄影如风而入。
奚行止一剑挑断衣带,冷冷环视众人:“谁敢动她,便是与我奚家为敌。”
那夜,三具尸首陈于城外,皆是那日柴房中的浪荡子。
她曾以为,他是她的天。
可如今呢?
她拖着伤腿,一户户叩拜于世家门前。
“求诸位高义,烧去画像,苏宁晚愿以命相抵。”
“呵!”一老者冷笑,“侯夫人姿容倾城,夜御十夫尚不餍足,竟还来求我们烧画?”
“可不是?听说那画中,你仰面承欢,媚眼如丝,啧啧……”
“烧画可以。”一青年眯眼逼近,“但得先让我尝尝滋味,若合我心意,便当场焚之。”
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,她不动,只将头重重磕下。
额角裂开,血顺着眼角滑落,混着泪,滴入尘埃。
她想起幼时,养母常言:“晚儿,你要忍,要让,莫争莫抢。”
她忍了十年,让了十年。
可换来什么?
是奚行止当众羞辱,是画影传丑,是姐妹背刺,是世人唾骂!
她跪至最后一户,掌家冷笑:“画已烧了。可你之秽名,已传遍京城,岂是一纸能灭?”
她起身,踉跄而归,心如死灰。
踏入侯府,月华如练,一人立于庭中。
奚行止负手而立,玄衣金纹,贵气逼人。
“晚儿。”他淡淡开口,“身为女子,当守三从四德。温良恭俭让,你可懂?”
苏宁晚抬眸,目光如冰:“侯爷,礼制可曾教你,如此羞辱结发之妻?”
奚行止眉峰微蹙:“那些画,是你咎由自取。若你安分守己,何至于此?”
“安分?”她冷笑,“我嫁你三年,未敢逾矩半步。可你待我,却如弃履。那画是谁所绘?谁所传?你心中当真不知?”
他眸色一沉:“住口!玉儿是无辜的,你不该迁怒于她。”
“无辜?”苏宁晚声音陡然拔高,“她与你暗通款曲,毁我清誉,反成无辜?奚行止,你睁眼看看,你护的,是个何等蛇蝎心肠的女子!”
“放肆!”他厉声喝道,“她是你义妹,苏家血脉!你身为长姐,岂能如此刻薄?”
“长姐?”她凄然一笑,“我自幼入苏家,吃的是残羹,穿的是旧衣,受的是冷眼。如今,连你也要逼我认贼作姐?”
二人对峙,风卷落叶,寂然无声。
良久,奚行止语气忽缓:“晚儿,过去的事,不必再提。明日竞宝会,有一枚鹊枝纹银香囊,前朝贵妃遗物,素来知你爱这些雅物。我为你拍下,可好?”
苏宁晚垂眸,声音冷如霜雪:“不必了。我如今,已不配佩香囊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欲言又止,终是转身,“好好想想,何为妻道。”
她望着他背影,唇角勾起一抹惨笑。
“妻道?”她喃喃,“你既不知何为夫义,又何须我守那虚妄之礼?”
她一瘸一拐,步入偏院。
夜风穿堂,吹不散心头寒意。
鸡鸣三声,天色微明,晨雾未散,侯府内已人影幢幢,脚步纷乱。
苏宁晚倚窗而起,指尖拂过冰凉的窗棂,听见下人低声议论:“奚公子一早便带着二小姐出门了,说是去城外赏梅。”
她眸光微动,未语。
日影西斜,府中抬进一箱又一箱的贺礼,皆是奚行止所赠,金玉锦绣,琳琅满目。
每开一礼,便有一张素笺悄然递至她手中。
“晚儿,行止哥哥送我这对泥偶,说女的是我,男的是他,你说像不像?我瞧着倒真有几分神似呢。”
“行止哥哥说,军中为我独设一帐,帐中挂我的画像,他每日点兵归来,第一眼便要看我。”
“他还说,要带我入宫,去看他当年做太子伴读时住的东宫旧院,说那里有他亲手栽的梅树,如今该开花了。”
“对了晚儿,宁行你替我收着吧,原是行止哥哥赠我的,可我一碰狐毛便浑身发痒,只好托你代养了。”
苏宁晚指尖一颤,墨迹未干的纸笺几乎被捏皱。
宁行?那是奚行止亲手送她的小狐,通体雪白,眸若琉璃,她视若珍宝,日日喂食,夜夜相伴。
可原来,那也是他为苏宁玉备下的心意。
她缓步踱至院中,宁行正跃上石桌,尾巴轻摇,一双赤瞳映着夕照,灵动非常。
她凝望着它,良久,才提笔落字,墨迹沉沉。
“好。”
她连奚行止都不再挂怀了,何况一只本就不属于她的狐狸?
暮色四合,马车辘辘,奚行止归府。
车帘掀开,唯见他一人,风尘未洗,眉宇间却不见半分疲色。
苏宁晚垂眸,默然登车,寻了最远的角落坐下,闭目假寐。
车帘垂落,隔开内外,却隔不断他低沉的声音。
“我已嘱咐玉儿,日后莫要再近你身。你也安分些,莫要再惹她。”
苏宁晚唇角微扬,笑意苦涩。
她睁眼,目光清冷如霜。
“大哥此言差矣。何时是她避我?何时是我招她?”
奚行止眉峰微蹙:“你又何须争执?玉儿身子弱,性子又纯,岂会害你?”
“那前日库房失火,可是她纯良所致?”苏宁晚缓缓开口,“那夜我亲眼所见,她手持火把,立于檐下,笑得如花般灿烂。”
奚行止眸色一沉:“荒谬!玉儿那夜分明在房中养病,药汤尚温,岂能分身?”
“证据我已呈上。”苏宁晚声音平静,“火把上留有她常用的香粉,还有她腕间玉镯的刮痕。”
“香粉满府皆有,玉镯更非她独有。”奚行止语气冷下,“你屡次构陷玉儿,究竟是何居心?”
苏宁晚闭目,不再言语。
她知,再多的铁证,在他眼中,也不及苏宁玉一滴泪。
他曾是军中“青天”,断案如神,明察秋毫。
可一遇苏宁玉,便成了瞎子,聋子,心也被蒙了尘。
马车停稳,揽月楼前灯火通明。
奚行止率先下车,伸手欲扶她,却被她悄然避开。
楼上雅间,门扉轻启,苏宁玉已端坐其中,素手执茶,笑意盈盈。
奚行止脸色微变:“玉儿,你怎在此?”
苏宁玉起身,如蝶扑花,径直投入他怀中,嗓音娇软:“我想给晚姐姐挑件礼物,哄她开心呀。”
奚行止眉头舒展,掌心轻抚她发丝:“你身子才好,何必亲至?外头风大,仔细又咳了。”
“不碍事的。”苏宁玉仰头,眸光潋滟,“只要晚姐姐开心,我便不怕冷。”
奚行止心头一软,扶她至软榻安坐,转头对苏宁晚道:“玉儿来此,是为向你赔罪。你若看中何物,尽管开口,我为你买下,权当她的赔礼。”
苏宁晚立于窗畔,指尖划过冰凉的雕花木窗。
“不必了。”她轻声道,“我嫌脏。”
奚行止脸色一沉:“你又耍什么脾气?”
“脏的,不是物。”她终于回头,目光直视他,“是人心。”
奚行止眸光骤冷,不再看她。
苏宁晚也不再言,只寻了角落的绣墩坐下,静观其变。
楼下丝竹声歇,竞宝台缓缓升起。
“今日头件,紫檀雕花屏风一座,出自江南名匠之手,底价十金!”
话音未落,苏宁玉已拍手笑道:“行止哥哥,这屏风好生精巧,雕的是‘洛神赋’呢!”
奚行止含笑点头:“你喜欢,便是好。”
他抬手,声如洪钟:“一百金。”
四座皆惊,无人敢应。
苏宁晚垂眸,指尖轻叩膝上。
这屏风虽工细,却非珍品,百金之价,荒谬至极。
她抬眼,正见奚行止侧脸,那般温柔,那般纵容,仿佛世间万物,皆可为苏宁玉倾尽。
她忽而轻笑一声。
“大哥好阔气。”她淡淡道,“只为博美人一笑,不惜千金。”
奚行止冷冷扫来:“你若有不满,大可闭嘴。”
苏宁晚不恼,只将目光投向窗外。
竞宝会上,但凡苏宁玉眸光微动,流露一丝喜爱,奚行止便毫不犹豫,一掷千金。
那块不过三百两的白玉坠子,只因她轻声一句“倒也玲珑”,他竟当场点了天灯。
原说好要赐予苏宁晚的那枚鹊枝纹银香囊,却如浮云般,被他抛诸脑后。
苏宁晚默然不语,既不提醒,亦不渴求。
纵使他此刻想起来要补,她也断不会伸手去接。
竞宝会散场,她独自一人,悄然尾随他们步出大门。
侯府数十名小厮,抬着奚行止为苏宁玉购下的珍玩,浩浩荡荡,几乎塞满整条长街。
街边百姓围观,啧啧称奇:“侯爷待夫人,当真如珠如宝,今日所耗,何止万金?”
一旁知情者嗤笑摇头:“你瞎了眼不成?那站在侯爷身侧的,并非侯夫人。那位独行其后的,才是正室!”
苏宁晚听见,神色如常,心湖无波。
万金之数,于淮阳侯府,不过是九牛一毛,何足挂齿?
三人同乘一车,归往苏家。
马车刚停,奚行止忽接急报,眉头一皱,挥手道:“你们先回,我稍后便至。”
苏宁晚不发一言,径直步入府中,欲回己院,免生是非。
岂料刚至前厅,便被苏宁玉追上,拦住去路。
“玉儿,你走得这般急,可是因行止哥哥今日只顾着我,冷落了你,心中不悦?”苏宁玉嘴角微扬,语带讥讽。
苏宁晚抬眸,目光冷冽:“你竟真以为,他的宠爱,是你应得之物?”
苏宁玉冷笑:“怎么不是?行止哥哥待我如何,你亲眼所见。他愿为我倾尽万金,往后还有千金、万金,你可羡慕?可嫉妒?”
苏宁晚唇角一勾:“我只觉你不知廉耻,令人作呕。”
此言一出,苏宁玉脸色骤变,抬手便欲掴她耳光。
手至半空,忽又收回,眸光一转,阴狠顿生。
她猛然转身,将奚行止买下的所有珍宝,狠狠推倒在地!
“哗啦——”金玉碎裂,瓷器崩散,满地狼藉。
她顺势跌坐于地,眼尾泛红,泪光盈盈,恰在奚行止踏入厅门时,完美呈现。
“姐姐……”苏宁玉哽咽出声,“你……你为何要毁我礼物?我知你心中不平,若你想要什么,我赠你便是……你何苦……何苦如此狠心?”
言罢,掩面啜泣,楚楚可怜。
奚行止见状,心如刀绞,几步上前,将苏宁晚狠狠拽入怀中。
他目光如冰,怒视她:“我路上千叮万嘱,要你忍让、退让,你竟当耳旁风!你果真是——冥顽不灵!”
他厉声喝道:“来人!请苏家长辈,家法伺候!”
小厮应声而去,片刻间,苏父苏母急步而至,手中捧着一条三尺长的乌木戒鞭。
苏宁晚被两名粗壮仆妇按跪于地,动弹不得。
她抬眼,只望见奚行止冷峻侧脸,与那递向苏宁玉的手。
“你是她长姐,理当代为管教。”奚行止声音低沉,“今日,便由你执鞭,教她尊卑礼法。”
苏宁玉接过戒鞭,指尖微颤,眼中却燃起快意。
“第一鞭!”她高声喝道,“罚她善妒成性,毁物泄愤,有违正妻之德!”
“啪——”血光乍现,鞭落如雷,撕裂衣衫,皮开肉绽。
“第二鞭!”她咬牙切齿,“罚她屡次刁难长姐,目无尊卑!”
“啪——”又是一道深痕,血珠四溅。
“第三鞭!”她声音尖利,“罚她心肠歹毒,暗中害人!”
“啪——”痛入骨髓,苏宁晚牙关紧咬,唇已咬破。
第四鞭、第五鞭……一鞭重过一鞭。
她的背脊早已血肉模糊,衣衫尽碎,染成一片猩红。
可她始终未吭一声,只是睁眼,死死盯着主位上的奚行止。
他端坐如山,面无表情,眸中无悲无喜,仿佛受刑的,不过是个陌路仇敌。
“你——”奚行止终于开口,声音冷硬如铁,“可认错?”
苏宁晚的眼泪,终于无声滑落。
她的确错了。
错在心动那一瞬,错在当年未退婚约,成全他们一双璧人。
苏宁晚意识如雾散,脊背之上,不知挨了多少皮鞭抽打。
皮开肉绽,血肉模糊,每一记都似要将她魂魄抽离。
不知过了多久,才听得奚行止一声冷喝:“够了!拖下去!”
脚步声渐远,庭院重归死寂。
她咬破唇舌,强撑残躯,自冰冷石地缓缓爬起。
一步一颤,所过之处,血迹斑斑,如红梅点点,染尽青石小径。
仆婢远远窥望,见她浑身浴血,皆面如土色,纷纷避退,无人敢近。
她只得踉跄独行,血浸透裙裾,几乎虚脱,终至医馆门前。
大夫见状,惊得白须微颤:“哎呀!再迟半刻,性命难保!是谁下此毒手?老夫与你同去衙门告状!”
药粉洒落伤口,苏宁晚痛得闷哼一声,冷汗涔涔而下。
心口如被千斤巨石压住,酸楚难当,眼眶竟也灼热起来。
原来这世间,肯为她鸣不平的,竟是个素昧平生的老人。
“多谢老先生……不必了。”
她强撑起身,欲归府中。
岂料刚至苏府大门,却被家丁拦下。
苏父苏母立于阶上,面色铁青,如审重犯。
苏母指尖直指她面:“孽障!你还敢回来?速去侯府和离,把正妻之位,还给你姐姐!”
苏宁晚抬眸,目光冷如寒潭:“和离?你们逼我嫁他时,可曾问过我一句愿意否?”
苏父怒极,一掌掴来:“放肆!你竟敢顶撞为父!”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她头偏一侧,唇角溢血,眼前金星乱迸。
她缓缓抬手拭去血迹,冷笑:“为父?你们何时真将我当过女儿?”
苏母厉声:“你!你这不孝女,竟敢忤逆双亲!”
苏宁晚漠然道:“当年姐姐体弱,父亲说‘长女当嫁,门户为重’,硬将我许给侯府。如今她病愈,你们又要我让位?天理何在!”
苏父喘息道:“住口!你不过是个替身!若非宁玉身子弱,轮得到你嫁入侯门?”
苏宁晚心头剧震,如遭雷击。
原来,连婚事,也不过是权衡利弊的棋子。
她正欲转身离去。
忽闻“轰”然一声,苏父竟直挺挺倒地,人事不省。
“老爷!老爷你怎的了!”苏母扑跪在地,嚎啕大哭。
众人慌乱,奔走呼救。
苏宁晚亦是一怔,随即沉声:“快请大夫!莫耽误了!”
主屋外,脚步急促。
苏宁玉披发奔来,眼中含泪,冲至苏宁晚面前,抬手便要掴她。
苏宁晚眼疾手快,一把擒住她腕子,冷声道:“又发什么疯?父亲晕倒,与我何干?”
“与你无关?”苏宁玉挣开手,哭道:“你方才那般顶撞父亲,他怒火攻心,才致昏厥!你这毒妇!”
奚行止随后而至,扶住苏宁玉肩头,眉心紧锁,目光如刃:“苏宁晚,你太过分了。气病亲父,尚不知悔改,还有何脸面立于人前?”
苏宁晚望向他,声音微颤:“我只说了实话,何罪之有?”
奚行止冷嗤:“实话?你早知自己是替嫁,却装作不知,如今又以此事羞辱父母,居心何在?”
苏宁晚心头一凉,如坠冰窟。
原来,在他们眼中,她连申辩的资格都没有。
大夫自内室出,面色沉重,拱手道:“苏大人多年操劳,肝肾俱损,气血两亏,如今已至危境,恐难久撑……”
“什么?”苏宁晚踉跄后退,险些跌倒。
她扶住廊柱,指尖发白,忽然抬头,眼中燃起一丝光亮:“可用血救他!我记得七岁那年,父亲也曾昏厥,当时有位游方神医说过,唯有我心头血,可续他性命!”
苏母闻言,猛然抬头:“对!是有这事!那神医还说,晚儿是‘血玉之体’,天生可救亲族!”
她扑通跪下,老泪纵横:“晚儿!母亲求你!抽你一点血,救救你父亲!你年轻,不碍事的!你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啊!”
苏宁晚立于阶下,望着跪地哀求的生母,望着冷眼旁观的夫君,望着泪眼控诉的姐姐。
根本就没什么神医,她的心头血或许毫无作用。
可她们……
而更让她绝望的,是奚行止的命令:“你害得岳父病发,自然该负起责任!”
话落,他直接下令,让侍卫强行将苏宁晚带进了主屋,绑在了凳子上。
一碗麻沸散被强行灌下肚,苏宁晚的眼皮越来越沉,视线逐渐变得模糊。
她不禁回想起,她幼时贪玩不小心从树上摔下,腿骨折断,奚行止都心疼得,陪她一起打断了自己的腿。
她永远也无法忘记,他腿上雪白的绷带,和渗出来的刺目的鲜血。
但如今,他却命人将她绑在床上,剜心取血!
“奚行止……”
苏宁晚不住呢喃着,随着意识渐渐消散,声音也愈发微弱,直到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彻底消失。
苏宁晚时醒来时,天已大亮。
心口的刀伤剧痛无比,微微一动,便有鲜红的血渗红了衣衫。
苏宁晚仿若未觉,苍白着脸,扶着桌椅艰难地往外走。
刚接近门口,就听到苏宁玉哭哭啼啼的声音:“行止哥哥,要是晚儿知道她的心头血没有用,全都被倒掉了,她肯定会怪我们,再也不原谅我了!”
“可我记得那个神医就是这么说的!行止哥哥你也看到了,当时连大夫也没有反对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苏宁晚缓缓转头。
透过半开的轩窗,她见奚行止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,但最后,他还是将苏宁玉搂进怀中安慰。
“放心,她不会计较的。为父取血,本就是为人子女的本分,况且你当时也是救父心切,她会理解的。”
苏宁玉这才绽开一个笑容:“有行止哥哥信我,就够了。幸好那大夫又想起一个药方,救下了父亲性命。可是……”
她话音一转:“晚儿的血无用这事……还请行止哥哥不要告诉晚儿,就当父亲用了。我担心她会为没救成父亲而自责,也怕她误会我和母亲是故意让她遭罪。”
“毕竟这几年来,晚儿对我们……都生分了不少。”
她一脸怯懦,仿佛受了多大欺负似的。
奚行止顿时心软,连连答应。
“好,本侯答应你。”
苏宁晚站在廊下,倏然想起从前。
奚行止说君子以诚立世,从不虚言。是以他最讨厌说谎的人。
后来他平叛归来,向来冷清的人,却用一身军功换了和苏家的亲事,百姓们都说,一切都是为了苏宁晚。
可原来,是为苏宁玉。
奚行止,既无真心,当初又何必作出爱她的样子?
苏宁晚在心中叩问,心头的伤口裂了几分,血从衣衫渗出凝聚成一颗颗血滴,落在地上。
苏宁晚敛目望着那刺眼的红,良久,才拖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,踉跄离去。
好在,如今只剩两日。
两日后,她就能彻底摆脱这一切,回到宫中。
届时,任奚行止再如何位高权重,也动不得她分毫。
此刻,她要做的,便是好生熬过这几日,等待那天的到来。
苏宁晚回到侯府,刚收好自己的衣服,正要去库房时,就听前厅传来了苏宁玉的哭声。
“行止哥哥,我真是担心晚儿,她怎就变成了这样,竟将父亲活活气病,你说会不会哪日对我和母亲……最重要的是,她会不会影响行止哥哥的安危?”
她手上绞着丝帕,指节泛白:“不知为何,这几年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,就像……得了癔症一般!否则一个从前温声细语的人,如今怎会动不动就生气,发狂?”
苏宁玉突然想起什么,眸光一闪:“行止哥哥,要不请个大夫上门瞧瞧吧,若真是有癔症,就要好好瞧瞧,晚儿是我们的家人,我们一定要治好她!”
奚行止沉默着,似乎在思索。
苏宁玉见状,故意叹了口气:“若行止哥哥不愿就罢了,毕竟这种事传扬出去,于侯府名声也是有碍,只是万一往后晚儿对我们起了歹心,就当我和父亲母亲,命有此劫吧……”
“都依你。”
抬手,为她温柔地理了理鬓发:“你的担心不无道理。”
他的嗓音平静,轻而易举就决定了苏宁晚的将来。
很快,大夫被请到府上,给苏宁晚问诊号脉。
随即,他向奚行止禀报:“夫人的确得了癔症,还有伤人的倾向,最好让夫人去郊外的庄子静养,怕她伤人,也怕她自伤。”
苏宁晚就这样被侯府的亲卫强塞进了通往庄子上马车。
她被拖出去时,奚行止正往军营的方向去了,没回头看她一眼。
而被带出侯府时,苏宁晚霍然看到——
假山后,苏宁玉将一沓银票交给了那个说她有癔症大夫。
在郊外庄子里的这两日,成了苏宁晚一生都难以忘却的梦魇。
无人相信她说自己“没疯”的话。
她被卸掉钗环,捆住手脚扔进柴房,无数银针刺入她的穴位,让她要痛昏过去后又因疼痛清醒。
她被灌下无数苦药,若是不小心吐出来一点,迎接她的便是数不清的棍棒。
被关在这里的疯仆殴打,侮辱。
除了苦药,她的肚子里空无一物。
苏宁晚缩在四处漏风柴房里,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。
恐怕她冻死在这,也无人知晓。
最后那苦涩的汤药,竟成了她唯一能取暖的办法,为了活下去,苏宁晚主动将那些药一饮而尽。
还有两日,她便能重获新生。
苏宁晚靠着这个念头,才堪堪撑下去。
两日后,她被人梳洗打扮了一番,换回来时的衣衫,带出柴房。
雪地白得刺目。
苏宁晚张开手,拥抱着冬日暖阳,将身体的寒气一点点驱逐,直至恢复暖意。
将等在马车旁的奚行止,忽视得彻底。
待他看清苏宁晚如今的模样,眸色一怔:“才两日未见,怎么瘦成这样?”
量体裁制的衣衫不再合身,被风吹得左支右绌,仿佛只剩一副骨头架子。
她脸上半点血色也无,眼窝凹陷,孱弱得似乎连呼吸微不可察。
像是一张破败的美人风筝,悬于空中,马上就要被吹折了骨架,碎在风里。
苏宁玉立即拉住奚行止的胳膊,笑着解释:“想来是大夫为了姐姐快些痊愈用了猛药,虽瘦了些,可行止哥哥你看,姐姐如今可温和多了呢!”
奚行止点了点头应和,眼神还留在苏宁晚身上。
“这药太生猛,伤身就别吃了,本侯再请太医为你调养身体。”
奚行止罕见的关切。
可苏宁晚却眼底沉沉,一片死寂。
刚到侯府,奚行止就被苏宁玉缠着以回苏家看父亲为由叫走了。
苏宁晚乐见其成,冷淡目送他们离开。
上马的瞬间,奚行止却莫名突然回过头来:“晚儿,我有话同你说,你在府中等我。”
“好。”苏宁晚轻声应下,唇角却勾出一抹讽笑。
奚行止,往后,我不会再等你了。
奚行止和苏宁玉的身影消失后,一阵铁蹄声由远及近。
是从皇宫方向来的一队禁军,统领手执两道诏令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淮阳侯奚行止,苛待发妻,暴虐无状,特许淮阳侯夫人断婚之意,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!”
这话听在苏宁晚耳中,宛若天籁。
她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,呼吸变得急促,“咚”一声,将头磕在青石板上。
“谢主隆恩!”苏宁晚接过圣旨以后,传旨的统领还特意在苏宁晚耳边说了一句“奚行止跟苏宁玉虐待公主,皇上知道以后,气的恨不得对这一对男女行千刀万剐剥皮充草之
刑,但是皇上还是决定等您恢复身份以后,怎么处置这两位,还是由公主殿下您来决定,只有这样才能解您心头之恨”
她终于……解脱了!“但是奚行止跟苏宁玉你们等着,你们这三年来对我的摧残与伤害,我不会原谅你们,后面我一定会加倍让你们偿还回来,到时候让你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。” 苏宁晚心里想着。
就在此时,远处传来了奚行止惊怒的声音。
“苏宁晚!”
他不顾苏宁玉的阻拦,纵马赶回,却没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。
奚行止翻身下马,疾步上前,想拉住苏宁晚问个清楚。
还没碰到她的衣角,就被禁军的刀拦住。
奚行止眼里满是慌张:“统领,她只是苏府小小养女,出身卑贱,陛下怎么会过问我们的婚事……”
“大胆!”统领脸色一变,一脚踹在他膝弯,“你一个小小淮阳侯,竟敢对公主殿下不敬!”
奚行止被踹倒在地,膝盖骨磕在青石砖上,仿佛碎了般的痛!
什么公主?他还没问出口,就见统领朝苏宁晚单膝下跪,神情尊敬。
“臣,恭迎公主殿下回宫!”
奚行止惊愣住,心中万千复杂的情绪交织。
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,苏宁晚竟然会是公主!
奚行止犹不死心,仍想上前对苏宁晚说些什么:“晚儿,我有话要对你说……”
只见苏宁晚淡漠地看了他一眼,平声道:“我已经不想听了。”
话落,她便踏上了那座尽显皇家威仪的鎏金马车,再也没回头看奚行止一眼。
看着越行越远的仪仗,奚行止终于脱力坐到了地上。
这天后,他大病一场,将自己关在房中,闭门不出。
这天,奚行止的爹娘推门而入。
奚老夫人率先开口:“苏家来人了,说是听说了断婚的旨意,问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把你和玉儿的婚事提上日程?”
奚行止的心陡然冷了下来,见状,老侯爷劝道:这些年你虐待玉儿也算是让她赎罪,只是她自己不争气自尽,我们谁也怨不得!”
奚行止闭上眼,心里只剩绝望。
可如今为了侯府安危,奚行止即使千般后悔,仍是咽下不甘,回道:“去告诉苏家的人,婚期订在明日,既然他们着急,那就一切从简。”
得知消息的苏家三口,皆忍不住喜悦。
当晚,整个苏家灯火通明,侯府将连夜赶工的凤冠和嫁衣被送到府上,苏宁玉穿上身,站在镜前,眉梢间尽是得意之色。
即使她身上的嫁衣不如当初苏宁晚的嫁衣华贵,凤冠也没有苏宁晚的精细,仍是一副昂扬的姿态。
“从明日起,我便是他奚行止唯一的妻!”
第二日,侯府接亲的队伍到了苏家,奚行止行在队前,没有半点意气风发。
他在门前接过苏宁玉,同样的场景,他猛然想起那年的苏宁晚。
一瞬的失神,直到苏宁玉一声甜腻的侯爷,将他拉回现实。
今日眼下一片乌青,这才差点将苏宁玉看成苏宁晚。
侯府娶亲,本是热闹事。
可昨日断亲旨意才下,奚行止便大张旗鼓地娶了原配的养姐,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。
更是不知何人将苏宁玉洗尘宴那日的事情传将出去,夹道围观的百姓更是瞧着这花轿上的苏宁玉不顺眼。
“啪!”
一个鸡蛋被扔进苏宁玉的轿子里,隔着盖头,鸡蛋砸在凤冠上,蛋液流了苏宁玉一身,脏了她的衣裙。
苏宁玉尖叫一声,更多的东西砸来,石子、菜叶、甚至还有人将乞丐的鞋子扔进来,正中苏宁玉的脑袋。
“白眼狼!”
“禽兽不如的东西!”
“良心被狗吃了吗?”
有一人带头,四周的叫骂声便止不住了。
奚行止身上也被砸了这些,却只是默默忍受。
苏宁玉在悬空的花轿里,逃又逃不出去,只能气急败坏地叫嚷着:“来人啊,将这群刁民统统给我赶走!”
可侯府的人只听奚行止的,无一人应她。
……
此时,皇宫里。
苏宁晚朝龙椅上的人跪下: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皇帝赶紧将她扶起来,眼中尽是心疼之色:“快起来,朕的昭云,快起来!”
李公公在旁抹泪:“可怜的殿下,当年宫乱时被偷出宫,瞧瞧您这张脸,和年轻的贤妃娘娘,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!”
“殿下还不快叫父皇!”
原来当年贤妃待产,便从京城请了几个有名的接生嬷嬷,苏家祖母方嬷嬷便是其中一个。
苏宁晚出生那日,齐王突然逼宫,皇宫大乱。
贤妃那时刚生产完,正值虚弱,只能将孩子交给自己的贴身宫女寻香,让她寻个地方藏起来,务必保护公主的安全。
而方嬷嬷此时起了歹心,想起自己的孙女出生的日子相差无几,想将两个孩子调换,便跟在身后,寻机会一棒子敲死了寻香,将孩子抱走了。
只是她没发现,襁褓中不小心遗落了寻香的手帕。
而她再想回来的时候,皇宫已经稳了局面,宫门口血流成河,她吓得又将苏宁玉抱了回去。
那场宫乱,皇宫里的人死了大半。
方嬷嬷没了,旁人只以为
她也死了,却不想她不仅逃出去了,还带走了公主。
刚生下孩子,孩子就没了,贤妃整日郁郁,最后不出一年,便撒手人寰。
苏宁晚见到贤妃的画像时,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。
原来这才是真相,她不是没人爱着的孩子,只是有人作恶,害得她们天人永隔。
让她阴差阳错,受了这么多罪,吃了这么多苦。
而奚行止又因为冷落,从未将她带进宫过,更是让她没有和皇帝相见的机会。
直到她自己忍无可忍,求进宫去。
那时她还不懂皇帝见到自己时为何失态,为何自己有所求,他便有所应。
甚至不顾自己毁去皇家赐婚有违皇室颜面,仍是下令断婚。
原来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。
“我叫昭云?”
苏宁晚一滴泪滑落,一声父皇还是开不了口,想起方才皇帝用这个名字叫自己,问道。
皇帝点点头:“昭云,明昭云,是你母妃为你取的名字。”
“明昭云……”
苏宁晚将这个名字在嘴里细细琢磨,如日昭昭,凌云不染。
这么好的名字,确实比苏家人随口娶的“宁晚”好听多了。
“昭云,朕已将苏家和侯府的人索拿下狱,这么多年你在所受的苛待,朕会为你一点一点讨回来!”
苏宁晚,不!是明昭云问道:“他们会如何?”
皇帝脸上难掩怒气:“他们将你欺辱至此,朕怎能忍下这口气!”
“要朕来判,便是将他们诛上十族也不为过!”
明昭云闭上眼,前尘种种,与她而言皆是噩梦。
不仅是侯府,苏家,还有各个世家子弟的欺辱皆是历历在目。
即使如今她贵为公主之尊,想起时依然是浑身冒出冷汗。
她垂眸,眼睫遮下一片阴霾。
“我想自己解决……”
她的声音极小,小到皇帝凑过去都没听到。
“什么?”皇帝追问。
明昭云深深吐出一口气,下定了决心,抬头看向皇帝的眼睛。
虽说她和贤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可仔细看眉宇间的气韵,和皇帝极为相像。
这一刻,她周身的气度,仿佛随着名字的改动而变得不同。
她是当朝的昭云公主,自不该被人随意欺辱。
“父皇,儿臣想要自己解决,还望父皇成全!”
一声父皇,皇帝先是一愣,随即一阵爽朗的笑声在殿内响起。
“好!这才是朕的女儿,没有被那些污糟事吓破胆子!”
皇帝的一只手拍在明昭云肩膀上,给予她安心:“昭云你记着,你身后永远有父皇!”
明昭云点点头,手握成拳,任由指甲狠狠陷入掌心,一遍遍提醒着她往日的疼痛。
苏宁玉被抓进了天牢,单独关押在一个牢房里,牢房里漆黑无比,只有老鼠光顾。
便是那偶尔响起的“吱吱”声,也让苏宁玉几近崩溃,靠在牢房门口,不停叫嚷着放她出去,直到声音沙哑也不肯停。
忽然角落的吱吱声突然激烈起来,几只老鼠发出惨烈的尖叫,仿佛被什么东西撕咬,痛苦地死去。
这个声音更是将苏宁玉吓得浑身发抖,手中拿着油灯,颤颤巍巍地向叫喊声照去。
突然,一对幽绿的眼睛在火光中亮了一下。
“啊!”
苏宁玉手一抖,油灯摔在地上,彻底熄了光亮。
“蛇!有蛇!救命啊!”
苏宁玉彻底地将自己的嗓子撕扯成破锣,可身体又不敢动,只能停在原地无助地叫喊。
直到牢内的火光再次亮起,一个狱卒走进来,将停在角落的蛇收走,苏宁玉才松了口气。
可她还没放松下来,从外头进来一个身着黑袍的人,她抬眼望去,见来人缓缓摘下兜帽,露出一张熟悉的脸。
“苏宁晚?你没死!”
苏宁玉陡然睁大眼睛,激动地起身。
明昭云深深地盯着她,眼神看似平静无波,实则藏着深深恨意。
“苏宁晚已经死了,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皇上最小的女儿,当朝的昭云公主!”
苏宁玉不甘心地握紧了大牢的栏杆,眼中都是怒火,激烈地吼着:“不!你骗我!你怎么可能是公主!”